這夜,他與所有的晚上一樣,雙手合十,跪在床前祈禱著同樣的禱辭。

  「萬能的天神啊,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,讓我可以克服一切遭遇的苦難與困境。」

  然後他一樣地靜默了片刻,等待著數十年來也未曾聽見的神的聲音。

  他張開眼睛,看著窗外的天空。月光隱沒在雲後;他想著是否連神也不願意見到他,因而遮去了月光。

  於是他下了決定。他要離開這個小鎮,不再侍奉神,要依照自己的想法,用自己的腳,前往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。

  當自己的主人。他再也不要依靠虛無飄渺的神,持續著沒有回音的祈禱。

  這個晚上,教會的燈光沒有熄滅;而第二天早上,教會的鐘沒有響起,門也沒有如常地打開。

  代表聖職的長袍被丟在房間地上,應該帶著微笑迎接所有前來教會的人的牧師一個人踏上了旅程。

  牧師走在離開小鎮的路上,遇到了狼群。

  「神哪,這是你對我的考驗嗎?」牧師看著慢慢接近的野獸與牠們露出的尖牙,害怕地全身發抖。

  正當他對著不久前才背棄的神祈禱的時後,幾個蒙面的人騎馬衝了出來,三兩下把狼全殺了,並駝在其中一匹的馬背上。

  「真是感謝各位壯士,」牧師看著這群蒙面人,正想再說些什麼願神照亮你的道路的時候,其中一個人解開了蒙面,牧師無比驚訝地發現居然是張女性的臉龐。「......妳,一個女人家怎麼出來拋頭露面......」牧師驚訝的話語才說到一半,就被她嚴厲的眼光給瞪得吃掉了下半句話。

  女子比了些手勢,兩個人從馬上跳下,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牧師,並抓起繩子把他給捆了個結實,跟那些狼一起丟到馬被上駝著。

  「你們要做什麼!我可是鎮上唯一的牧師,要是沒有我......」牧師像是忘記了他才決心離開神的道路似地,又搬出了神的名字,但是他沒說幾句嘴巴就被粗魯地用布給塞了起來。

  於是牧師被塞了滿嘴的不知道作什麼用的怪味的布,隨著蹄子叩嘍叩嘍的步伐在馬背上搖晃著。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牧師醒來才發現自己被關了起來。

  他手腳無法伸展,被關在一個比酒桶大不了多少的鐵籠子裡面,他痛苦地吐出了口中的破布,大聲呼救:「救......救命啊,有人聽到嗎?救命啊,我被關起來了......」

  然後稍早前他看到的女人走入了他的視野中。「閉嘴,或是要讓我們再把你的嘴巴塞起來一次?」

  牧師搖搖頭,然後他注意到附近站了許多人,雖然是男裝打扮,但全部都是女性。「妳們......」牧師想問些什麼,眼睛不小心經過了女人嚴厲的眼神,立刻閉嘴。

  帶頭的女性拖了張椅子叉開腿坐在牧師面前。

  「聽清楚了,蠢人。」她一臉的不悅,瞪著牧師瞧。「如果不是芙羅拉說他認識你,我大可以看著你被狼吃掉,而不是讓你留下一條命在這裡。」

  「芙羅拉?」聽到有點耳熟的名字,但是與名字相符的臉卻沒有在記憶中找出來,牧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,然後裝著他的籠子被重重踢了一腳。

  「就是你說是異教徒、魔女然後把她趕走的那個女人!」

 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面前,他看過這張臉,就是每每在禮拜儀式中跟他唱反調,而且還提倡森林膜拜的魔女!

  「妳就是異教徒,我哪裡說錯......啊!」籠子被踢得翻了一個面,牧師頭下腳上地被困在籠子中,毫無抵抗的能力。

  「總之呢。」女子伸腳把籠子勾回原來的位置,看著牧師繼續頭下腳上地掙扎,一邊說道:「你的命是我們救的,請你乖乖聽話。」

  砰地一聲,牧師連著籠子又被換了一個角度,這次是側躺著,比起上下顛倒的姿勢總算要好了些。「我......我只是個牧師......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女子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。「就是因為你是牧師,我們才考慮救你,算你運氣好。」

  在一番訓誡與說明之後,牧師從籠子裡被放了出來。

  「聽懂了吧?」女子盯著牧師看。雖然她的個子比牧師矮了半個頭,氣勢卻足以壓過他,讓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。「除了我的允許之外,你不可以離開這邊。要是你膽敢踏出大門一步,你就會被吊在營地外面的樹上,直到我們高興為止!」

  「......是。」在這群女人的怒視之下,牧師恨不得縮成一團,只能畏縮地小小聲回話。

  於是他等於被囚禁起來,除了被這群女人命令處理雜事之外,也為不同信仰的人祈禱。雖然決心背離神的道路,卻在這個地方不得已重新唸起了禱辭。

  他深深地覺得神正在跟他開一個巨大的玩笑。

  這想法直到某天他被命令出門的時候他才了解,如果要說之前是開玩笑的話,現在已經進入惡整的程度了。

  「去說服那個巨人離開我們的農場。」女子指著遠處一個與附近的景物不成比例的人影。

  「那是個巨人啊。」牧師囁嚅地說著。

  女人沒有因此軟化,手指著同樣的方向。

  「那是巨人耶,我甚至不知道他說什麼話?」牧師重新強調了一次這個任務的難度,希望女子可以指派其他人去處理。

  女人點了點頭。正當牧師以為她終於了解了的時後,他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架了起來,綁在貨車上面衝向農田,在接近巨人的位置被丟了下來。

  牧師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,再回頭看到巨人正盯著自己。

  ......我完了,神啊,這就是你給予我的考驗嗎......

  他看著巨人緩緩接近,心中無比地後悔。當他以前所未有的前程態度,祈禱著不要死的太痛苦的時候,一個輕柔好聽的聲音在他的頭上響起。

  神啊,你終於回應我的祈禱了,我終於在死前獲得你的回應,我......牧師以為抬頭就會看到萬丈霞光照著自己,卻發現自己被籠罩在大片影子之下,佔據了視野的是巨人的大臉。

  「哎呀,好俊的男人啊。」

  什、什麼?

  一隻大手把牧師攔腰抓了起來。「真是個俊男,不是麼?」

  不是吧,不是吧!

  「不要!放我下來!」牧師大力的掙扎,但是手腳被綁住的他,只能像隻蟲一樣左右擺動身體。也許是這個動作逗樂了巨人,牧師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,然後他被放回地上,巨人蹲坐在旁邊大聲地笑著。

  「可愛,真是好可愛的小人兒!」巨人湊近來,足足有人頭大小的眼珠子就在牧師的面前,他只覺得頭暈目眩,也希望自己就這樣昏死過去一了百了。

  當天晚上,女人們慢慢地接近過來,發現巨人並沒有惡意,只是餓了在田裡找吃的;而兩邊溝通並自我介紹一番之後,發現大家不只同樣身為女人,背後也都有乖舛的故事,於是女巨人決定住下來,協助這群人建造房舍。

  有了女巨人的幫助與保護,小村落建起了堅固的房子,更多受到迫害的女性前來,形成了特殊的城鎮。

  城鎮漸漸地發展起來,女性的居民們也允許男人到鎮上作生意,但除了有婚配關係的男女之外,她們不允許獨身的男人待在鎮上超過一個月的時間。

  唯一的例外是牧師。

  他在鎮上半推半就地成立了教會,就在芙羅拉的自然之神的祭壇旁邊。

  他們經常因為祭祀與禮拜的時間衝突而吵架,偶爾牧師會被抓起來掛到樹上;但芙羅拉的脾氣來的也快去的也快,牧師通常不會掛在樹上太久。

  久而久之男人被掛在樹上似乎成為了某種習慣或習俗,總是有人掛在上面,甚至有人邊被掛著,邊跟旁邊同樣被掛著的人聊起了天。

  於是男人們建造了樹屋,當與妻子吵架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,他們就會跑到樹屋裡面飲酒作樂,也許醉倒在樹屋裡,或是醉醺醺的回家。

  唯一的例外是牧師。

  不管過了多少年,他還是跟芙羅拉吵架,然後被女巨人抓去掛在樹上「冷靜冷靜」一會兒,然後才由芙羅拉解下來。

  「當被掛在樹上的時候,我曾經看見神。」對於旁人的取笑,他總是如此說。

  沒有人知道那是神對他的祈禱的回應,或是那是某次掛太久的頻死體驗;反正是個茶餘飯後的話題,也就沒有人那麼在意了。

  牧師不再念禱辭,但他再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信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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