漂亮

道路
廢墟
鑰匙(關鍵)
謀殺者
兩人陷入戀情
原野
疾病
非常強壯


  傳說有一座美麗的小城,座落在某條通往海邊的道路盡頭。

  小城裡面沒有人,所有的房屋都空著,被藤蔓爬滿,被海風舖上晶亮的鹽粒結晶。

  那條道路沒有名字,也沒有標示,小城自消失後,從來沒有被人找到過。

  在酒館中表演的那些歌曲與故事中,歌頌小城獨享美麗的天與海,植物青翠欲滴,花朵無比芳香。

  在這些故事歌曲中總有一個共通的關鍵:只有找到道路的起點,才有可能到達小城。

  故事傳說多年,但從未有人能說出小城在哪兒。即使吟遊詩人或旅人聲稱他們遊歷各地曾經經過小城,但細問之下終究漏洞百出,僅僅是他們依照各處傳說隨口編織出的故事而已。

  在吟誦無數故事的酒館外,一個人影踉蹌地經過門口,被剛好離開酒館的人撞個正著,撲倒在地上。

  「乞丐,滾開!」撞人的醉漢罵著,舉起腳打算再踢一下,看到那人樣貌的瞬間,酒醒了大半,興奮地喊叫著:「殺人犯!妳是那個一百五十金幣的傢伙!」一邊撲了上去。

  被認出樣貌的通緝犯手忙腳亂地在地上爬走,躲開了醉漢;但附近人的視線都拋了過來,她趕忙抓緊了兜帽,往暗處奔去。但被安在她頭上,足足可抵一般人整年收入的賞金實在太吸引人,他們拋下手邊的工作,跟著拔腿追上。

  被通緝的女子跑進暗巷,雜沓的腳步聲就跟在身後。在這些人的眼中她就跟長了腳的錢袋一個樣,黃澄澄的金幣啊,誰逮著誰就可以吃好喝好,給家裡蓋新房添新衣,還能買個首飾炫耀炫耀,叮噹噹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響起了。

  她找到一扇沒上鎖的窗,三兩下鑽了進去,關上重新鎖好,聽著牆板外人們踩過水窪的聲音;她蜷縮在牆邊暗處,躲避窗戶外照進的火光與月光。

  直到一切歸於寧靜,她才長長地呼出口大氣。

  但接著室內某處冒出了聲音,她雙手緊緊壓住嘴巴,才阻止了自己尖叫出聲。

  「一百五十金幣,妳在這兒幹什麼?」男子從房間的影子中走入窗外斜射進來的的月光之中。

  女子緊盯著男人的一舉一動,半晌,大約是判斷對方不會立刻對自己有不利的舉動,才說道:「我有名字的。」

  「沒人在乎。」男子口中說著無所謂的話,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女子。

  「如果你想抓我去領賞,」女子兩手抓成爪子的樣子,擺出準備撲前的姿勢。「你知道他們說我殺了多少人吧。」

  男子勾起嘴角,哼了一聲。「妳這麼厲害的話,為什麼要鑽進窗子裡?」他絲毫不在意女子的威脅,逕自走到窗邊,看了看外面。「還可憐兮兮地躲在窗子下頭發抖,我以為是什麼小動物跑進來了呢。」

  女子無言以對,瞪著對方大口喘氣。

  「所以你想怎樣?」

  「我知道妳是誰。」男子露出笑容,逼近女子。那個笑容看起來有些扭曲......甚至帶點惡意的感覺,她忍不住打顫,沿著牆壁往後退。「想念妳可憐的小男友?」

  男子這樣一說,她突然跳了起來,伸長了指尖往對方脖子劃去。

  「喔、喔,真有精神啊,我可愛的小玫瑰花兒。」指甲劃過男子的頸項,但擾動的只有空氣。男子站著不閃不躲,女子的手穿過他的胸膛,他依舊一派輕鬆,女子的手也沒有遇到任何阻力,就像把手伸進煙霧中,看得見卻沒有一點感覺。

  「你是!」「對,我是。」男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逼迫她抬頭。「我告訴過妳,該做些什麼拯救妳的家人鄰居同胞。」他一邊說著,面容與表情不停變換,不變的只有冷漠、低沉的嗓音。

  「繼續做,」他逼近女子、盯著她的眼睛,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。「妳會變成兩百金幣、三百金幣、一千金幣......」

  「等妳可以用金幣鋪滿回家的道路,」他的笑容彷彿發自真心。「他們就會回來,妳們可以團聚。」

  「我不聽你的。」她退後,徒勞無功地試圖揮開男子的手。「巫師,我再也不聽你的。」

  巫師點點頭。「好啊。我不會強迫妳。」他的微笑冰冷地凝結在臉上。「我開的條件從不變化。妳什麼時候完成,他們就什麼時候回來。」

  說完,男子看似隨興地揮動手臂,房子的牆壁變像是被巨大的拳頭擊中,以窗子為中心破了一個大洞。

  「用妳那了不起的指甲貢獻一百個靈魂,交換妳的朋友。」房子被破壞的聲響引起騷動,男子已經消失在塵煙之中。

  女子戴起兜帽,在人群聚集起來之前,先一步躲進了城市的陰影之中。





  「原野的女巫。」女子站在曠野中唯一的房子前,叫喚著。

  附近是個平緩的小丘,只有幾棵樹點綴般地長在這片荒原中。四處是灰色的土壤,偶爾出現的植物則是一但陷入便無法脫身的肉食藤蔓。

  「原野的女巫,請求妳幫助我。」女子叫著。她站在門口已經叫了不短的時間,她口乾舌燥,聲音沙啞,喉嚨疼痛不已。

  但這是她能夠找到的唯一希望,解除她指甲的詛咒。

  在大約幾十聲請求後,門開了一條小縫,傳來不太清晰的聲音。「我不是女巫。妳可以回家了。」

  「我沒有家。」女子輕聲地回答,語調中帶著深沉的悲傷。

  「哦、那麼,妳可以離開了。」屋內的女性輕快地回答,與女子表現出的情緒恰成反比。

  「我沒有地方可以去。」女子伸手抓住門板,阻止門關上。「拜託,只有妳可以幫助我......」

  「放開我的門!妳這......」屋內的女性抱怨到一半,從女子接觸的地方開始,門板變黑、腐朽崩壞。

  門板變成了一灘無法辨識的腐爛物質,屋內年輕的女孩與門外的女性隔著門框互看。前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情緒,瞪著惹禍的人。

  「......對不起。」

  「妳這白癡。」

  受到責備的女子低下頭,片刻便重新拾起了希望。「求妳幫助我。原野的」「閉嘴。妳再叫一次那個名字,就休想要我幫妳。」年輕女孩舉起了一根手指指著對方,說道:「女巫是帶著鷹勾鼻跟膿瘡,住在森林沼澤裡,會被人拖出去燒掉的那種人;」她說話停頓,瞇起眼睛盯著對方,確定她沒有要接話的意思,才繼續說道:「第一、我不想被作成烤肉,再來、所以我住在原野上;最後、」

  「我年輕又可愛。」她說話帶著一絲促狹的笑容。「妳真的以為一個小女孩可以幫助妳?」

  「妳是我知道的唯一希望,呃,求求妳。」女子吞下差點說出口的稱呼,低著頭說道:「我被詛咒了,我的指甲......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女孩走進室內,回頭看著躊躇不安的女子。「進來,別用妳的右手碰任何東西。」

  女孩繞過女子回到門前,拍了拍門框。木頭互相傾軋的嘎吱聲響了一陣,門框中重新出現了一扇門板。

  「名字?」女孩在屋內四處翻找,一邊提出問題。她從桌下吃力地拖出箱子,伸手到裡面尋找某樣東西;她看女子沒有反應,又問了一次:「妳的名字?該不會就叫一百五十金吧?」

  「啊、是,不是!」女子從沉思中回神,回答:「我叫安娜。」

  「到底是還是不是,連自己名字也不知道嗎?」女孩抱怨似地喃喃一陣,丟了單隻的鐵手套到桌上,發出沉重的響聲。

  安娜不安地看著桌上的手套。「這是......」「看起來像什麼?」女孩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。

  「可是我的手......」「我知道。一百五十金的手可是很有名的,安娜小姐。」女孩露出一個介於嘲笑與憐憫的表情,說道:「正確的來說,妳那隻手會引發所有接觸到的東西的疾病。」

  「植物朽壞、水源腐敗、鐵器生鏽、石材破裂、動物的變化則多了,看對方的運氣決定。」她走到女子對面坐下。手裡拿著刀把放在桌上的木塊削下一片丟進火爐裡面,煙霧飄出好聞的氣味。

  女孩轉頭回來的時候,安娜對她探出了右手。

  接下來的事情在她意識到之前已經結束。女孩手裡抓著刀把她的手腕連著一段前臂切下,然後把桌上的鐵手套套到她的殘肢上。

  她連叫痛都來不及,右手已經被換成了別的東西;而她原來的右手則被面前看似年輕的女孩拿在手裡,以鑑賞古董般的態度翻看著。

  「我、我的手......」

  「這是幫助妳的代價。」她露出笑容。「用惡魔的右手,換給妳可以打到惡魔的右手,哈哈、哈哈!」

  女孩持續大笑著,那個外表在安娜看來已經不再年輕。她說不出面前的人到底幾歲,但她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害怕的表情,即使是那個煙霧般的傢伙也不曾讓她如此恐懼。

  「是那傢伙要妳來的吧?他開給妳什麼好條件?」女孩忍不住臉上的笑意,但其中卻帶著猙獰的樣子。「啊,無所謂,妳不用回答我。」她把切下的手插在火爐前的鐵杆上。「他分不出來妳手的變化。」

  女孩的笑容就像是極度享受別人的痛苦、打從心底感到愉悅的恐怖表情。

  「下次妳遇到那傢伙的時候,用右手碰他,他就會被妳抓到這個世界來。」她一邊調整被切下的手烤火的角度,說道:「妳就打他吧。這手套會讓妳變得強壯。」

  「妳就打他打到滿意為止吧,哈哈哈!」

  安娜在女孩歇斯底里般的笑聲中逃離小屋、逃離原野、逃到她再也跑不動為止,但女孩的笑聲卻還是不停地縈繞在耳邊。





  「總有那麼一天的。」男子站在原野上小屋的門外。「妳會落在我手裡。妳會後悔為什麼要出生,我會給妳能夠想像最緩慢的死亡,到時候笑的會是我。」

  女孩站在門內,看著男子。

  「挨打,痛嗎?」

  女孩發瘋似地笑著,直到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之後,她依然笑著。





  她找到了通往小城道路的起點。

  她的家人朋友在路口迎接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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